小胥吏
小胥吏 (第2/2页)蓝羽轻轻拉了拉夏云鹤的衣袖,低声劝解,“夏大人,您一直身在京畿之地,这地方的规矩嘛,您尚不……”
“够了!”夏云鹤皱起眉头,看着二人,“不必再说。”说着,从袖中摸出钱袋,哗啦一下全部倾到桌面上。
胥吏瞥了一眼,数了数,笑起来,说道,“怎么才二十几个铜板?我听闻夏家在江南可是富户。”
夏云鹤冷笑一声,回道,“是只有二十几个铜板。”
蓝羽向胥吏小声道:“听说夏家遭了事,何不让他先欠着,等上任后,老弟再讨要?”
胥吏道:“前任通判欠的银子还没给呢,如今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。”
蓝羽道:“大家和气生财嘛。”
“和气生财,对。”胥吏看着夏云鹤,笑了笑,扫尽桌上铜板,起身拱手,“夏大人,大家和气生财。”
这二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,倒唱了一出好戏,叫夏云鹤大开眼界。老连讲“铁打的衙门,流水的县令”,果然不假。
心底想明白,夏云鹤脸上浮起一抹讥讽,拱手告辞,“好一个‘和气生财’,今日算领教了。”
说罢,拂袖离去。
夏云鹤黑着脸往外走,转过粉壁时,没注意,撞上一年轻人。
那人抬眼捂着鼻子骂道:““哪个没长……”
话才骂了一半,愣在原地,看着她的脸呆了半会儿,眨了几下眼睛。
夏云鹤的目光在青年身上快速扫过,一身石青直裰,头戴唐巾,外套对襟直领大袖,执一把折扇,很常见的文人打扮,她道了声歉,提袍从这人身旁绕过。
没走几步,又被这人拦下,青年笑嘻嘻地作揖,问道,“足下可是夏逸之,夏大人?”
刚在吏房惹了一肚子气,夏云鹤声音沾了点冷气,“你是何人?”
青年听到这话,一振折扇,喜上眉梢,笑着与她长揖一礼,“在下曲胜,新任瑞泽县令,仰慕大人多时,今日有幸结交,哎……”
什么轻浮浪子,夏云鹤瞟他一眼,径直往出走。
见夏云鹤没理他,曲胜连忙追上去,说道,“我也是元化四十年的进士,当年一见,至今难忘……”被夏云鹤眼神警告后,曲胜犹豫一瞬,继续追出衙署,街上行人众多,他不敢高声说话,抖开扇子,黏在夏云鹤身侧,“我是昨日才到驿馆的,听吏房说新通判还没到,便多问了一句,可巧听到你名字,今日又正巧碰到,这不是巧上加巧……”
听曲胜这么说,夏云鹤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,脑中闪过什么,她抬眸看向曲胜,问道,“你昨日到的驿馆?”
“对啊。”
“也就是说,鄞郡缺了一个通判,缺了一个县令。”
曲胜纠正她,“漆雕微是下落不明,瑞泽县的梅县令是被调任了。”鄞郡治下仅落霞、瑞泽两县,并不算大。
夏云鹤点点头,难怪当初在落霞寨时,王延玉问她任什么职位,那时觉得奇怪,现在想来,也许王延玉不清楚何人任职通判,所以才会问她。
只是,王延玉为何要确认通判是谁?
漆雕微失踪月余,缘由尚不清楚,老连的诉苦,秦王的警告,胥吏的贪婪,沉沉压在她心头,前世她来鄞郡直接去了军营,处理的大多是军务,哪接触过这些……
蹙眉沉思之际,曲胜道,“夏兄,你没事吧?”
夏云鹤抬眼看他,却被曲胜塞来一个羊肉饼,她错愕地看向曲胜,只见青年把扇子别在腰间,两手抓着饼咬了一大口。
青年道:“昨晚听驿站喂马的老厩监讲了半宿,馋得我半宿没睡。”
看她不吃,曲胜用手肘捣了一下她,“尝尝。”说完,两口吃完馅饼,拿帕子擦擦手。
“吃了饼,我们算是认识了。”
夏云鹤笑起来,摇摇头,这倒是个有趣的人,遂问曲胜,“你怎么一点也不斯文?”
曲胜见她笑,也笑起来,摇着扇子道,“那玩意又不能吃,要它干嘛?”
夏云鹤因心中有事,没什么胃口,将羊肉饼递还给曲胜,道,“蓝先生说需要斋戒三日。”
曲胜一拍脑袋,哎呀一声,“糟了,糟了,我给忘了。”说着,结过夏云鹤手里的羊肉饼,几口吞下,自己安慰道,“无妨无妨,吃完再斋戒也是一样的。”
夏云鹤哑然失笑,二人回了驿馆后,她交代了臻娘、三娘几句,整理行装,与曲胜道别后,由驿丞引路,步行去了城东城隍庙,那里早已有接引僧人不提。
三日后,自然是参加祭祀,拜谒神祠,祷告祝词,与父老宴饮,礼毕后,曲胜赴任瑞泽,夏云鹤则由礼生引导,见了同僚属官、吏员,因漆雕微下落不明,便由副职进行了所辖事务交接。
隔日,夏云鹤尚宿在驿馆内,与臻娘商讨租间屋子,正说着,米太守下了帖过来,来人道,“太守前几日染了风寒,身子不好,眼下病情好转,特意设宴给夏大人接风。”
末了,补了句,“秦王也会来。”
见此,夏云鹤笑着答应赴宴,赏了小厮几个钱,那人兴高采烈走了。
初来乍到,她是该好好拜访一下这位米太守,毕竟上一世,她每次拜访,这位米太守都推说染了风寒。
她倒想好好看一看,是什么风寒,还能说好就好,说得就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