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百三十五、师姐来了【求月票!】
四百三十五、师姐来了【求月票!】 (第1/2页)夜。
承天寺北。
一座近期正在翻新、谢绝来客的大殿。
殿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已完工,与未完工的佛本生壁画。
殿内,除了佛像前的贡品桌油灯外,只剩下正中央地板的上,有一盏孤灯。
光芒均匀照亮了四周墙壁上的残画。
同时还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拉的很长,映在画壁上。
两道身影似是在墙壁前绘画。
高的那道身影,扶着梯子,端着颜料托盘。
低矮佝偻的那道身影,手持画笔,不时的蘸墨,在墙壁上添上几笔。
一道轻笑嗓音打破了青灯古佛的寂静气氛:
“老夫平生所见壁画甚多,当推草堂寺第一。
“包括长安在内的关中诸多寺庙,名寺小寺,老夫都有去过,或多或少都有壁画大殿或藏画地窟,但能在壁画数目上胜过龙首原上那座草堂寺的,几乎没有。
“草堂寺建于北魏太武帝年间,壁画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九副,不仅壁画数目超过北方所有佛寺,在精妙程度上也是远远胜出。”
小老头笔触停顿,笑眯眯的朝下方扶梯端盘的元怀民问:
“小怀民知道此寺吗?”
似是心事重重的元怀民,抬头看了眼他,勉强点头:
“听过一点,略有耳闻。”
“是啊,哪怕懂行的世人都只听过一点,它名气不大,也没人知道老夫年轻时曾在草堂寺结庐,不留名的补齐了寺内一千三百七十九副佛本生画中的过半壁画。
“世人只是觉得佛本生画此物无聊,是忽悠那些皇亲贵戚、权贵富豪的假高雅玩意儿,不增产一亩地,不救活一个人,就像统治者去养歌功颂德、念经祈福的僧侣班子一样无用。”
元怀民摇头:
“也不能这么讲,用我一位好友的话说,这世上很多有用的东西,曾经都是有趣却无用的玩意儿。不能因为现在,而去否定以后,也不能因为以后,而去过分重视现在,一切由心皆可,有趣两个字在,就够了。”
吴道子有点诧异道:“你这好友是谁,水平倒是十分凑合。”
元怀民不答,但他知道,能获得吴先生嘴里一句“十分凑合”的评价,已经是莫大的赞扬了,虽然良翰兄可能一点不稀罕这个。
元怀民四望了下寂寥的大殿。
眼看外面天色,应该是过子夜了。
这位故交吴先生,是傍晚时候找上他的,说了一大堆让他头皮发麻的话后,元怀民支支吾吾敷衍了过去。
吴先生似是也不恼浪费口水,一笑而过,让他去找些吃的。
元怀民本以为是吴先生饿了要吃,于是偷偷摸摸从斋院那里弄来了一大堆吃食,却没想到吴先生滴水不沾、一粒米也不吃,让他饱吃一顿,说是夜里一起出去走走,他得补足精神……
于是,元怀民一脸迷糊的被吴先生带到了这处壁画未完工的大殿,稀里糊涂的陪他补录起了壁画,元怀民帮忙扶梯端盘。
至于那副青铜轴杆的新卷轴,被吴先生随手挂在了他脖子上。
绳子吊着,垂落到了元怀民的怀中。
此刻,他收回目光,看了眼怀中的新卷轴,不禁两臂将它抱紧了点。
虽然吴先生一副不在意的态度,但是元怀民中途没有打得开这副新卷轴。
他也不知道为何,就是隐隐觉得此卷轴不能打开,里面有他难以压制的东西,超出认知的东西……
元怀民继续问:
“先生是很喜欢佛门吗,学生一直以为,您是道门出身。”
吴道子淡淡说:
“老夫既不是僧,也不是道,更不是儒,年轻时倒是附庸风雅,入过道观,冠巾拜师过,遇到了一个刻板师父,他是终南山上一个爱守破观的眼瞎老道,总是差使老夫下山,给他搜罗儒释道三教的画,不管是三清道祖的神像,还是至圣先师与七十二贤的圣人图,亦或是佛陀菩萨们的佛本生画,老道都爱观摩。
“老夫曾问他,明明一个眼瞎之人为何天天执着观画,他指着黑黝黝眼窟对老夫说,这双眼就是道祖取走的,只因他往一扇门内看了一眼,不过现在好了,没了眼睛,他可以放心看,日日看,夜夜看,把道祖、佛祖、至圣先师都看个遍……
“再后来,搜遍了山下,实在无新图可看,老道丢了根笔,让老夫来画,随意画,大胆画,甚至还赶老夫下山,去学去画……于是老夫渐渐入了此道,不过后来也没回去了,因为老夫知道,自己只画佛陀,师父他是不会满意的,世人都说荣归故里,光耀师门,老夫一个走歪了路的不成器弟子,还回去干嘛,落他骂吗?哈哈。”
笑眯眯老头子摆摆手,捉起笔来,说道:
“都是一些老黄历了,老夫现在不过是寥落一人而已。”
说罢,他手中画笔伸去蘸墨,挥毫而出,又给墙壁上那一副画匠偷懒未完工的“三大士图”添了一笔。
笔势圆转,所画衣带如被风吹拂。
这种技艺,当世称之为“吴带当风”,独属于一人。
元怀民仰望,语气钦佩:“不管如何,吴先生画佛屠,画着画着,已经画出了当世第一等的画艺,无人争锋,亦是光耀师门,只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而已。”
“虽知道你是哄老夫,但也有说对的地方,是啊,真是画着画着就成了。”
吴道子像是被勾起了回忆,呢喃自语了几句:
“那年那日那夜那时辰,很是口渴,描摹完一副平常无奇佛画过后,老夫回头捞取水囊,仰饮之际,看了眼门外夜幕,也不知为何,一点灵犀乍起,蓦然知晓在此道上自己已是当世无敌了。
“老夫抬头再瞧了瞧无奇壁画上的佛陀真身,不曾想竟已是距离佛祖最近的凡人,你问为什么?无它,菩萨本无相,老夫能画出它来,以有相绘无相,不是那个离门最近、往里面瞧的最清楚的一人是什么?”
楼梯上,精瘦老头子爽朗大笑,捂住肚子,乐不可支。
“佛本无相吗……”
元怀民似懂非懂,嘀咕了句。
吴道子突然用笔尖点了点面前殿壁上的未完工佛画,问道:
“你可知为何老夫只喜欢描摹佛像,而不去画什么道门神像与儒门圣贤?”
元怀民顺势问:“为何?不是因为先生的个人喜恶吗?”
吴道子笑眯眯说:
“因为道祖太高太冷,不可名状,非道门嫡脉,不容直视,否则偷瞧一眼,轻则挖眼,重则丢命;
“而至圣先师太严太正,尊卑守礼,像个古板先生,虽说有教无类,却爱讲道理,你偷瞧衪,衪也瞧你,往后若不听衪的道理,不守天地君亲师,就会挨戒尺板子。
“只有佛祖,虽然佛法很远,远到在彼岸,却允许你瞧,还宣扬众生皆有慧根,皆可成佛,管它是否虚伪,能瞧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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